文 | 彩虹

編輯 | G3007

22年前，1771萬名千禧寶寶呱呱墜地；22年后，高校畢業生首次突破1000萬。第一批00后，終于步入社會。

和80后、90后一樣，00后也常被人斥為“垮掉的一代”。作為數字原住民，他們剛上學便已接觸到智能手機。生于中國經濟騰飛的黃金十年，他們大多生活富足，衣食無憂。懟老板、任性裸辭、玻璃心……在媒體報道中，隨處可見上一代對這代人的批評。

與此同時，CBD里、BOSS直聘上的老板們也迎來了第一批00后，職場上的00后，到底是什么樣子？我們找了一批70、80、90后的老板，向他們拋出了許多關于職場的問題，最終濃縮成四個問題，并把他們拋給00后實習生回答。在他們的提問和回答中，我們看到了一群與大眾吐槽中不一樣的00后。

在BOSS直聘，許多招聘者都表示“歡迎00后”

因為國力強盛，他們天生自信；因為物質豐盈，他們更注重精神世界；因為文化多元，他們缺少集體記憶，亦難有共同的觀念。生于亂花迷人眼的新世紀，00后比任何一代都更難概括，也更難被統一的職場規則所束縛。

就事論事，是他們對現行職場潛規則的刺痛，也是他們困惑的來源；不受約束，是他們受人詬病的“缺點”，也是他們的創造力所在。

01

QUESTION 1

橙子 1988年 互聯網公司新媒體運營：

為什么現在的00后實習生都想考研和考公？

ANSWER 1

王咩咩 2000年 某大廠新媒體運營實習生：

我是學漢語言文學的，確實身邊幾乎所有人都在考研和考公。可能和我的專業有關，基礎學科不好直接找工作，所以考研的人就很多，畢竟學歷高一點不會錯。考公就主要是考慮穩定性、福利還有社會地位，市場上工作很多，考公考不上也不影響去找工作。

清華大學2021屆簽三方就業畢業生的單位性質分布

沒選擇考研，主要是覺得自己學不進去。我在北京一所二本學校讀書，大一的時候沒考慮這么多，就是玩，還加入了很多學生組織，給學校的公眾號做運營。直到大二我才發現，很多人已經開始準備考研了。我那時候是學校記者團新媒體的負責人，對這方面興趣正濃，索性就決定直接就業了。

大二時我就開始刷BOSS直聘找實習。大三暑假，我又在BOSS直聘上遇到了現在這家大廠的主管，就在市場部做新媒體。我每天要坐一個半小時的公交倒地鐵去望京上班，但一點都不覺得累。不過，雖然leader說可以留用，但我現在還在騎驢找馬，有更好的機會就走人。

我覺得我們都想得很清楚。大家決定考研還是就業的節點越來越早，一旦確定方向，就會全力以赴。雖然還會在一些小的方向上糾結，比如是選擇在大廠做新媒體，還是去更自由的自媒體，但大方向是不會變的。

02

QUESTION 2

李強 1976年 某部門主管：

為什么現在00后既想做感興趣的工作，又想要錢？

ANSWER 2

小潔 2002年 某211大學大二學生：

既想要興趣，也想要錢，這個需求不是很正常的嗎？為什么這一定是一個問題？

現在你就可以看到很多人把興趣變成職業。有人喜歡漢服，就做網店；有人喜歡cosplay，就做UP主；這都不奇怪。從我見到的同齡人看，我們這代人的優勢其實有兩個，第一是信息充分，有機會有自己的興趣，也有機會了解其他人更多的可能；第二是確實衣食無憂，可以不那么為了生計操心，也不用為了追求夢想就犧牲生活質量。

在BOSS直聘“有了”社區，不少招聘者表示要了解00后的興趣愛好

也許一個90后也會喜歡Cosplay，但他青春期的時候只會知道Cosplay不能當飯吃，所以選擇把興趣和工作分開。但現在，你就可以看到很多把Cosplay當事業的人。比如我喜歡哲學，我就很想找到一個既和哲學相關，又賺錢的工作，雖然大人們都說這很難。不過我有時間，還有試錯成本。

但真正開始實習，我發現自己接受的教育和現實其實挺割裂的。比如，之前有個調查說，六七成大學生認為自己畢業10年內年薪會過百萬，我身邊很多人也是這么想的。有人跟我說，我們這代人被保護得太好了，以至于有很多不切實際的幻想。

盡管如此，我還是不想放棄。我們相信國家，也相信自己。等我們成為社會中堅力量，現在的殘酷現實比如高房價、996等問題都會得到很好的改善。

椰子 2000年 現為自由職業者：

我早上了一年學，所以2021年就畢業了。畢業前我有四五段實習經歷，現在是一名自由職業者。

我學的是設計專業，同時也會攝影，大學畢業后和朋友一起開了個攝影工作室。因為剛上大學時就打定主意工作了，所以我大學期間實習經驗很豐富。去媒體做攝影記者、幫營銷公司做海報、在自媒體做設計師……基本什么都干過。

選擇單干，主要原因是我需要自由。我有很多興趣愛好，家里養了一只狗和兩只貓，還有一只烏龜、一只鸚鵡和一只蜜袋鼯。另外，我還當過一段時間站姐，家里上萬的鏡頭就有好幾個。朝九晚五的坐班生活不適合我。

在豆瓣小組，00后是“整頓”職場風氣的主力

自由不僅意味著時間自由，也意味著你可以不用受老板的壓榨。在自媒體實習時，我為了做活動長圖連熬了兩個大夜，最后老板還讓我重做，氣得我當場就掛了電話，在群里提出辭職。

當然，來自甲方的壓力還是有的。單干特別吃人脈資源，接到一單不容易。有時候我和朋友為了賺錢，也不得不接一些不想接的單。我希望能通過愛好賺錢，也希望錢可以養活我的愛好。畢業這半年，我一直在找工作和興趣的平衡點。

03

QUESTION 3

西西 1991年 某企業市場部負責人：

為什么這屆00后這么愛懟老板，動輒覺得被PUA？

ANSWER 3

王咩咩 2000年 某大廠新媒體運營實習生：

我覺得現在媒體對我們00后有些誤解，我們并不會無緣無故懟人。之前我在一家媒體實習時，氛圍就很好，組里都是我和年紀差不多的小伙伴。但現在在這家大廠的市場部實習，氛圍就比較差。Leader整天給我畫餅，說這是公司的重點項目，干完了有獎金，還許諾我可以留用。

為什么我覺得是畫餅，是因為我看不到這個項目成功的希望。為了推廣這個新產品，市場部的思路是瘋狂打廣告，我們組運營的新媒體，對她而言就是宣傳產品的工具。為了達到老板的KPI，她還去淘寶買了點擊量。有人說自媒體這行一向如此，但一向如此，就是對的嗎？

另外，她還喜歡把爛攤子都交給我收拾，甚至讓我背鍋。有次我請假了，當天的任務交給了另一個實習生完成。第二天一來，她就責怪我前一天的工作沒做好，跟她解釋也沒用。

還有一次，她讓我當天晚上推送一篇文案。之前文案內容一直是包括我在內的三個實習生一起寫的，我的這部分完成了，另外兩個實習生的工作并沒有完成。當時時間已經很緊張了，她作為正職員工都催不來文案，我又有什么立場去催那兩個和我同級的實習生？我在電話里和leader商量過，能否推遲一天，她又拒不同意。最后當天文案沒發成，我負全責，憑什么？

我和公司就是合作關系，又不是做慈善。我為什么要為她的過錯負責？更何況在過程中我也沒學到什么。

如果工作就是當對領導言聽計從的執行機器，我為什么不去找個比她厲害的老板？現在找工作這么方便，在哪干不是干？

04

QUESTION 4

張德 1969年 某制造業工廠車間主管：

為什么現在年輕人都這么反感加班？

ANSWER 4

王咩咩 2000年 某大廠新媒體運營實習生：

我反感的并不是加班，而是無效加班。我記得有次我工作早早做完，六點整就走了，第二天leader就找我談話，說大家都沒走，為什么我這么早下班。且莫說我學校距離公司所在的望京坐地鐵倒公交要一個半小時，就算我家就在公司旁邊，工作做完了早點走有錯嗎？

卷工時是我最不能理解的行為。坐我旁邊的姐姐，每天都在公司看劇，就因為下班晚，leader夸了她好幾次。很多人加班就是表演給老板看的，偏偏老板還吃這一套，這是什么道理？

前幾天我看新聞，看到福耀玻璃創始人曹德旺說：年輕人不喜歡加班，這是時代的進步。我深以為然。我在面試上每次都先問公司加不加班。在我看來，加班是效率低的表現，一個經常加班的公司一定是有問題的。

當然，如果真的有必要，我也不排斥偶爾的加班。比如項目緊急的時候，或者面臨某個特別大的難題大家要一起攻克的時候，因為這樣的加班能讓我學到東西。媒體常說00后都愛“躺平”，這是片面的。“躺平”只是我們的自嘲，真遇到自己熱愛的事情，我們可以比誰都卷。

椰子 2000年 現為自由職業者：

選擇自由職業，其中一個原因就是不想為別人加班。現在接活兒，我是有選擇權的，但在企業里加班，很多時候是迫不得已。我在紙媒做攝影記者時，雖然只是實習生，但一有熱點就要第一時間到現場，拍完回去，不管多晚都要連夜修好，傳給帶我的記者。我是一個注重生活品質的人，很難接受這種隨時待命的工作狀態。

還有一份實習，是在一家影視公司做宣傳。這家公司特別奇葩，每天中午午休時間只有一個小時，有次到下午一點了，我還在睡覺，旁邊的同事非得把我叫起來。一個創意公司，休息時間定這么嚴格到底圖啥？

更離譜的是，午休時間不多給你一分，加起班來可是毫不含糊。當時公司剛好有部劇要上，要做很多海報和營銷表情包，我們整個組都在熬夜做圖。明星還特別難搞，每個人的番位和形象要求都不同，還經常變化。我深刻地記得，有次因為一個女明星覺得把自己拍太黑了，又嫌我們只調光線不自然，幾十張圖我非常細致地P了一整天。

這樣的加班，在我眼里就是沒有意義的體力活。馬斯洛需求理論告訴我們，人的需求從層次結構的底部向上分別為：生理、安全、社交需要以及尊重和自我實現。我家底還可以，想在網上找份穩定的工作也不難，還有一群通過養寵物結識的朋友，社交需求能靠興趣愛好滿足。所以，工作對我來說，除了提供安全保障，更承擔著自我實現的功能。

這也是我反對無效加班的原因。直到現在，我接商單依然是有選擇的，不會饑不擇食。當然，為了以防萬一，我經常看外面現在我這個水平的設計師工資多少，碰到合眼緣的，還會去面試一下。如果哪天攝影工作室開不下去了，我就找個氛圍自由的公司上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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